所有今天,所有明天
All Tomorrows, All Todyas 
两只脚走路
Walking With Two Feet 

有多少神奇故事把你传扬



2018年7月10日(周二)19:30
2018.07.10 (Tues) 19:30

放映Screening ︎


《在中国家里制造,之一》《夏屋,苏联人》
《未来城市,小巷农业》





《在中国家里制造,之一》1997,33’51
《夏屋,苏联人》 2015 ,38’23
《未来城市,小巷农业》 2016 04’41


开头曲《少林,少林》,少林少林,有多少英雄豪杰都来把你敬仰;少林少林,有多少神奇故事到处把你传扬;精湛的武艺举世无双,少林寺威震四方,悠久的历史源源流长.......

电影“少林寺”的这个欢快的插曲,至今还时不时在我脑海里浮现,我会跟着哼哼。这里还有个故事。30年前的1986年,我在广州美院读研。当时本专业的师兄张海儿,用这首歌建立了一个陈述框架,就是,无论你把任何一个名字放进歌里面而替换“少林,少林”,这首歌都成立。比如,“迟科,迟科,有多少英雄豪杰都来把你敬仰”,“海儿,海儿,有多少神奇故事到处把你传扬”,都合适!我觉得十分奇特,似乎具有某种神秘性,也就是说,无论我们讲什么故事,似乎都有某种潜在的共通性在起作用。而下面,我正好要播放三个不同时期、地域的故事,但是我觉得有某种难以言说的共通性。

因为说要聊最近(2016年)的工作,我最近的工作都是关于九十年代的,但也还有一部分现在的事情,所以干脆把九十年代和今天连起来看。九十年代的时候,我们都叫后八九艺术,之前是八五新潮,到我们那个时候就是后八九。后八九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去政治化,很多批判性的艺术,政治性很强,关于伤痕呀,在这个时期都成为了过去。后八九的艺术家都有一个特点是,反感你问我政治问题。1997年我们去荷兰,布雷达参加由寇了缪勒博物馆的玛丽安娜 波罗策划的《另一次长征——中国观念艺术》展览,在2016年,当我,汪建伟与玛丽安娜在广州重逢的时候,汪建伟告诉我们说,当时有美国记者问他,你怎么看当时的政治现状?汪建伟反问这个记者:你为什么不和我们谈艺术,而老问政治问题?这很明显的是,我们要和西方谈艺术,是在艺术层面上而不是政治层面上谈。而85新潮时期的艺术是不一样的,85的艺术有很明显的批判的含义。我认为后89这种去政治化是影响到了今天,甚至今天这个新一代时尚潮流的艺术家,这种去政治化,依然是在的。除了一些对社会实践和介入的艺术家,是开启另外一个对政治的关注之外,但是现在主流的还是和后89的那个线索,一直延续下来的。这是一个问题。

但是我觉得,90年代确实有些特殊的地方,我也不全面的分析。但是我现在要讲有一个问题是值得谈的,九十年代是我们中国人对身体的归宿开始有认识的一个时期。比如说,就算到1989年,大家谈社会问题还是用一种意识形态或是理想化的方式,比如说是从启蒙这样的概念来谈的。到了九十年代开始的时候,突然整个情况转变了,由于经济的发展,很多文化人下海。另外就是身体的归宿感。关于这一点,其实蛮重要的。但是到今天为止,我们都没有对身体的归宿感这个问题,进行研究和批评。因为我当时就是说,身体归宿感的发现带来的乐观主义,其实是短暂的,可能就是一两年,马上就进入到资本主义身体消费的情况里。

这个时候,色情行业同时出现了。也是由于色情行业的出现,掩盖掉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即我们现代中国人意识中的身体的归宿感的问题,被对色情的批评掩盖掉了。那个时候,比如九十年代初会有这样的事情:某个村子,只有一千个村民,却有四十个发廊这样荒诞的事情。那么就是说,我在九十年代那个阶段的工作,是特别受到身体归宿感这个事情的冲击。这个事情现在回头看,是有点非理性的,但同时却有点兴奋和一点乐观主义的。从来没有面临过的情况,我甚至都有点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个问题。

但是我现在要放一个录像,你可以看到那个时代,各种很混乱的想法。比如宗教和革命的意识形态混在一起,群众性的娱乐活动又和传统的在一起。你们都知道有一首歌叫做《万恶淫为首》。《万恶淫为首》的故事其实是非常荒诞的,好像是这样的一个故事。唱歌的这个人好像是一个盲人,她的妈妈不是亲妈,而是他爹娶的后母。他爹去世后,有了别的男人,这个男人又成了一个新的父亲。所以他相当于是后母的继父,那么这个后母的继父又和后母一起陷害兄弟两人,导致一个人盲了,一个人死了。但是这个盲人唱歌的时候,歌词说,不管他们(后母和继父)做了什么,他们都是我的爹妈。在现在的中国人看来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所以为什么我刚才要用《少林,少林》这个歌,“多少英雄故事把你颂扬”。这个被颂扬的主角无论是谁,这个陈述句都是合理的,但是却会让我们感到隐含着的感觉和美学变化,我是想说,是什么共通的,神秘的,背后的故事把“你”颂扬,和当“你”被颂扬了又意味着什么。

我在90年代最主要的认识是:“政治”改变了,身体概念的改变就是政治的最大的改变,从“身体”含义的改变,我们更接近了“生命政治”的通道。

第一部影片是九七年做的。第二部是2015年在乌拉尔双年展时做的录像装置中的一段视频。

俄罗斯有很多和我们很像的地方,就是某种社会主义。影片中的院子,是勃列日涅夫时代,政府分配每个城市公民家庭一块大约相当于我们中国一亩半的地,免费的。房子叫做“夏屋”,而在这里不能建固定建筑,有点像中国农业用地里面的建筑只能是“临建”,作为临时建筑,不能抵御冬天的寒冷。而且在俄罗斯乌拉尔地区,春秋也是寒冷的,只有夏日(5月-9月),人们才能去享受一下与土地和“自然”的接近,所以是“夏屋”。影片中这家人的祖父母到父母都很爱田地,俄罗斯人对田地有深厚的感情,因为他们认为,俄罗斯社会从传统来说是农业文明的社会,只是被斯大林主义的现代化切断了这条文明的根。

接下来,第三部播放的短片,是2016年拍摄的,是还没有剪(研究)的短片,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新加坡的“城市种植人”。这部短片是在新加坡的唐人街牛车水拍的。拍摄的时间是在2016年8月某日上午九点左右。片子中主要的人物是一个社会运动分子,又是一个种植者。她原来是很健康的,但是后来,由于常常看到邻居的餐馆将新鲜蔬菜作为厨余随意丢弃,不能容忍自然资的被浪费,经常将餐厅作为垃圾丢弃的蔬菜拣回家吃,而在街道环境中,又有杀鼠的化学药剂,所以,据估计,在吃这些丢弃的蔬菜的过程中,不知道她吃了什么或许含有药剂的菜,就中毒了。几个月后,当我去访问她的时候,她慢慢恢复得可以走路了。我去采访她的“菜园子”,就在她住的街道的后街,后街上都是餐馆后门。而所谓的“菜院子”就是在狭窄的街巷里,用一溜盆钵种植少量各种蔬菜和花木,菜都是有机的。

总的来说,我讲的就是90年代自己作为一个艺术家,发现身体和意识的一体性,到后面慢慢开始扩展,越来越广泛。后来你慢慢的发现你关心到整体世界,那也是你身体的扩展。我觉得中国这几代人都是这样的一个过程,他不意味着你只关心自己,而不关心其他的人。我认为这都是身体的扩展,这也是的一种意识变化的本身,身体意识是意识共同体活动所涉及的最普遍的部分。同时也是我所认为的,在意识中的“我与TA者”关系变化的过程。

我前面说过的,最后一部短片中的女主角,就是前面所说的社会运动者,她告诉我,楼下那些有机餐馆很浪费,把每天用不完的有机蔬菜倒在垃圾箱里,我当时采访的时候确实看到垃圾箱里有很多昨日倒在里面的蔬菜,看起来很新鲜。这位女士说,她和她的同事感到太浪费,有机餐馆作为一种新的所谓环保消费方式的标榜者,对于环境资源究竟更爱惜,还是更浪费?所以她们经常会将垃圾箱里的新鲜蔬菜捡回来吃。我猜想,他们这些保护自然的人,连垃圾箱里的食物都会吃,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

但是,邻居的街道餐馆的人觉得街道里有很多的老鼠,下了鼠药,她可能吃了鼠药,有一天她在坐飞机的时候,突然间就中风了。她才42岁。

我觉得在城市种植运动里面有一个倾向,就是种植者们对现代科学技术,对人类文明的未来究竟是继续具有进步还是破坏意义,持怀疑。我在新加坡还采访了其他几个城市农夫,他刚刚开始去种田的时候,有大学教授,还有一些官员跑来讲,你们这是misleading young people,误导年轻人,引导他们走向一个社会进步的相反方向。因为教授官员觉得种田是一件过于简单的劳作,是倒退。城市农夫们一直认为科学有好处,但是也有坏处。我觉得这在当下的资本控制一切的时代是个蛮有意思的意识。

我认为技术从来就是政治的,而且首先是为权势服务,在今天,技术首先是为资本服务,我们常常爱把科学技术从社会语境中抽离出来,把它看成是人类文明推进的正能量这么一种中立的和进步的事物,但是到了具体的社会语境里,它却不是这样的。

我最近也在硅谷做了调查,我觉得人类发展的速度是呈几何型的,越来越快。比如说现在过去了五十年,比过去五百年还要多。那么未来可能一年等于我们现在十年还要多。那么这种迅速发展的后果将是不可预测的。

我们现在面临的状况是,从我们现在的社会,从很多人吃饭都有问题,到来自最极端的科学的与资本主义,以及极权资本主义“强强联手”所带来的不确定未来的威胁,等等问题。这整体是一个很长的链。中间有很多事情是人类过去没有面对的,更不要说解决,到现在也没有清晰的所谓“解决方案”。另外一个方面呢,有权力的人,又是一种情况。利用资本和权力,也就可以最大可能的利用技术,以及利用对技术发展的美好幻想,以控制多数人,造福自己少数人。

以上这些项目都是我个人,直观地面对世界,也包括思想的面对和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