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卡塞尔到柏林(1)
来到雅典之前你会有很多的疑问,为什么是雅典?一个没有经历过工业革命,以服务业为主要产业,却在经历着金融危机影响下就业率低下、国内暴动不安的城市。是作为西方文明的发源之地?是难民从叙利亚穿过土耳其横跨爱琴海中转的关键口岸?还是回溯希腊历史上经历的军事独裁、民主历程以及和和德国有关纳粹统治的种种历史交集,来回看这座自2012年希腊新纳粹组织“金色黎明”进入国会后,深陷“新自由主义”水深火热之中的城市。也许正是希腊的艰难处境,都潜在地指向了近几年金融危机所引发的欧洲乃至全球所面临的关于新自由主义霸权、民主、劳工、难民和移民等问题,同时又因为它本身所处的地理位置,暗示着某种“全球南方”或是去欧洲中心化的倾向。
真实的雅典实则远离脑海中关于文明的想象,穿过橄榄树和橙子树的长坡,卫城是一座正在修复的废墟位于城市中间,它是金色的,不管是夜色中还是白日里,如指引般的存在。而城市中遍布涂鸦,在街巷、在大学的外墙、在雅典城内无所不在的废弃房屋中,无声的呐喊。
雅典、爱琴海航空、卡塞尔
本届文献展由阿达姆∙斯兹姆兹克Adam Szymczyk担任艺术总监,总预算3700万欧元,一共199位/组艺术家参与。展览城市开启双城记,雅典分展区展览时间为2017年4.18 - 7.16,一共47个展览空间。德国卡塞尔展区展览时间为2017年6.10-9.17,一共35个展览空间。本文将从文献展的出版物、公共计划到展览空间和作品几个板块分别进行介绍。《南部作为一种思想状态》(South as a State of Mind )是2012年由玛丽娜∙福克迪斯(Marina Fokidis)在雅典创立的刊物,2015年开始和阿达姆∙斯兹姆兹克(Adam Szymcyzk)一起主编,目前已经发表三期。它构建了一系列关于研究、批判、艺术、政治和文献的场所,与文献展多年的工作并行。在这里,一切形式的写作和出版都是文献展的重要组成部分第三期的主题是“语言和饥饿”( Language or Hunger),涉及自然、资本、权力和语言。一起构成这个问题的新的散文、诗歌、剧本、艺术家项目以及一些旧的宣言,不仅表达了语言的必要性,同时将饥饿作为一种手段,或是抵抗的形式,探讨两者在政治和美学领域下的边界。
公共项目
身体议会 The Parliament of Bodies“身体议会”(The Parliament of Bodies)由哲学家/活动家Paul B. Preciado组织,灵感来自于微观政治、自组织、协作实践、激进教育学和艺术实验,力图打破传统的展览形式和公共节目,通过艺术家、活动家、理论家、表演者、工人、移民的合作,构建一个以公共领域和身份政治为主题的平台。里面包括“自由的34个练习”(34 Exercises of Freedom)、 “开放形式协会”(Open Form Societies)、 “死亡政治终结协会”(Society for the End of Necropolitics)等。📢公共电台
KEIMENAKEIMENA是由文献展与希腊广播公司(ERT)合作的每周电视节目。通过公共电视广播机构,将文献展的范围扩展到周边地区。KEIMENA着重于实验纪录片和小说领域,介绍影片的主题涉及社会、政治和诗歌,也与文献展的整体策展理念进行对话。
公共TV
实验音乐会系列 Every Time A Ear di Soun是一个与德国文化广播Deutschlandfunk Kultur合作的无线电节目,由第十四届文献展特约策展人Bonaventure Soh Bejeng Ndikung发起。它探索声音和听觉的现象,比如语言、音乐、声音、演讲,如何进行反对霸权的写作,并通过广播的媒介去影响个体和空间。
展览-双城记|雅典Athens
这届文献展在雅典的展区主要是以由公共资金赞助的机构为主,同时还有一些城市中的户外或公共空间。一方面,除了想要强调这些空间本身具有的社会意义,同时也是让来到雅典的人通过漫游的方式感受城市的气息。
雅典国立当代美术馆( National 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
成立于1997年的雅典国立当代美术馆前身是一个啤酒厂,因为长久的资金问题和政府的政策而长期关闭。作为这次文献展雅典展区的主要展览场地,它的内部四层一共1.8万平方公尺的空间首次对外开放。同时,作为交换,在卡塞尔的弗里希阿鲁门美术馆将展出它的部分藏品。
玛丽∙科尔,法比奥∙巴尔杜奇(Marie Cool ,Fabio Balducci )的创作是对日常物品和材料采取行动,他们选用易于使用的普通物品和材料,通过简单的手势和行为进行重复的关联。这次展出的无题系列,她利用桌子、 A4的白纸和身体的运动,在光线的变化中测试时间。刚果艺术家萨米∙巴洛吉(Sammi Baloji)制作的装置和影片,解释了铜被拉丝的迷人过程,结合合唱团庄严的配乐和衣服巨大的描绘合唱团的照片,间接地反映了教会在非洲殖民地企业中的作用。
贝纳基博物馆(Benaki Museum)
贝纳基博物馆成立于1930年,由收藏家安东尼斯·本基斯(Antonis Benakis)创建。贝纳基博物馆的作品通过一种想象、叙述的方式展示了那些没有被告知或未完成的黑暗的历史。以色列艺术家罗伊· 罗辛(Roee Roseen)以希特勒的情人伊娃·布劳恩作为灵感,以一种黑色幽默的方式,在现实与虚构之间,想象了她和阿道夫·希特勒的生活。并将这个故事印在十张黑色横幅上,配合66张黑框的画作。下图为Hiwa K的《一室公寓》(One Room Apartment),是一张床的单人卧室,也是一个可以爬上屋顶的房子。艺术家以略带个人主体色彩的方式回望他的故乡苏莱曼尼亚在变成西方生活模式翻版以前的集体生活方式。
雅典音乐学院(Athens Conservatoire )
雅典音乐学院由希腊建筑师和前包豪斯学生Ioannis Despotopoulos于1959年设计,但作为一个音乐机构,它自1871年以来一直存在。有很多和音乐、舞蹈、行为、装置相关的作品。土耳其艺术家内文·阿拉达格(Nevin Aladağ)的《音乐室》(Music Room)将许多家具重新组合设计改造成乐器。桌子变成风铃,凳子变成鼓,让每种功能和物件之间形成一种交错和对话。挪威艺术家琼·纳戈(Jorn Nango)是少数获得执业的萨米人建筑师,带着他在北方长期移动的生活经历,在音乐学院的入口处以一种移动剧院的方式建立了一个乌托邦式的部落村,其中包括来自世界各地不同土著人民的元素。并在开幕的前几天,在这移动的舞台上结合声音、表演和烹饪即兴创作。
展览-双城记|卡塞尔Kassel
弗里希阿鲁门美术馆(Fridericianum)
展览呈现了雅典国立当代美术馆的馆藏,主要是1960年代以来希腊艺术家的作品。它以地理上的划分将希腊作为欧洲南方的代表,最终于北部的卡塞尔展出。像是沿着难民北上的旅程,将希腊艺术现状现带回到大众的视野上。瓦拉西斯·加纳利斯(Vlassis Caniaris)是希腊战后最重要的艺术家之一,他于上世纪70年代旅居巴黎和柏林期间完成了“移民”系列作品,反映了当时大批从东欧和土耳其前往西欧的“客居工人”的生存状态。这些无头假人、粉笔数字和字样被暗示为劳动移民政策的阶段和机制。 加纳利斯专注于与“工作人员”——自1950年代末以来跨国协议旅行到西欧的农民工,与他们的工作和生活条件相关的各种故事、声音、手势和普通物品,反映了领土流离失所下不稳定的现实,社会排斥,民族认同和具有争议的公民身份。
新画廊(Neue Gallery)
通过回溯于战争中重建的卡塞尔历史背景,将二战和大屠杀等问题作为一个线索,试图通过展览来强调艺术的功能和作用。例如,关于政治和商业上的归还和遣返,最直接的就是计划展出Gurlitt家族的收藏来强调关于“欧洲对犹太人的掠夺”。Gurlitt家族曾经作为二战纳粹的艺术经纪人,收藏包括1500件现代主义的作品。但最终因为法律和政治的原因而无法实现。因此,在Neue gallery的其他作品于此形成了直接的回应。“罗斯·瓦兰研究所”是由玛丽亚·艾希霍恩在这届文献展下发起的艺术项目,研究所以法国艺术史学家罗斯·瓦兰命名,他曾经在德国占领巴黎期间秘密记录了纳粹在法国对犹太人艺术侵占的细节。战争结束后,她担任了“艺术作品修复委员会”的成员,并对归还这些艺术品作出了巨大贡献。在这里展示了大量被纳粹没收的书籍,以及和掠夺有关的文献记录等。
新新画廊(Neue Neue Gallery)
新新画廊原先是一座邮局,它所在的区域也是大量移民的居住地。这件作品背后的横幅来源于柏林一家民族学博物馆的五个面具,面具分别代表了博物馆收藏的五个地区划分,却引起了博物馆藏品关于殖民学的争议。提奥·埃什图将这些废弃的横幅保存下来,并制作了许多不同种族的人的影像,结合各种声音、演讲,包括希腊作曲家彼得罗斯·塔鲁利斯、格拉斯哥的制片人Koreless的音乐、汉娜·阿伦特和查理·卓别林的话语,一起构筑一个虚幻的全新场域。这件作品是以2006年4月6日在卡塞尔被谋杀的Halit Yozgat命名。21岁的Yozgat后来被揭露为是德国的新纳粹组织(NSU)在2000年至2011年期间德国恐怖主义组织不间断进行的第10次谋杀。在新新画廊中展示了“Halite之友协会”和“法医建筑学”合作,一起利用公开的资料,包括西装的纸质副本、犯罪现场的数字模型,记录的证词重新构建的命案现场和调查结果。即这件“77平方米,9分26秒”的作品。力图通过在文献展期间所展开的讨论和演讲,揭露和曝光Halit Yozgat谋杀事件背后德国的社会体制和系统中的种族主义的裂缝。
一些作品 some works
罗伊∙罗辛( Roee Roseen)
罗伊∙罗辛不仅是一个小说家、画家还是一个电影制作人,在卡塞尔展出的《灰尘频道》(The Dust Channel )用轻歌剧的方式,结合俄罗斯的剧本,讲叙了一个富裕的以色列中产家庭热衷于 Dyson DC07吸尘器的故事。通过对灰尘的入侵、清洁与难民潮的移动联系在一起,以一种轻松、幽默和玩味的方式来强调这一潜在的政治冲突。同时包含了一系列和吸尘器有关的广告、电影及其他艺术家的作品。👉 彼得·弗利德尔(Peter Friedl )
在影片中,彼得·弗利德尔尝试以一种特别的戏剧类型,邀请了一群专业和非专业的演员来朗诵卡夫卡在1917年创作的《学院报告》(Report),里面讲述了一个猿人如何成为人的故事。我们对演员的身份并不了解,所有的感知都是通过他们的文本、表演、陈述、动作、原本的口音,以及我们的某些既定印象而形成。
苏珊·席勒(Susan Hiller)
苏珊·席勒在雅典音乐学院和格林兄弟童话博物馆展出的两部作品《最后一部默片》The Last Silent Movie(2007-2008)和《失物招领》(Lost and Found )(2016)都是关于已经消失或濒临绝迹的语言,包括一些小语种和地方性语言。苏珊·席勒以她曾经作为人类学家的敏锐度,在各种档案、民族志电影上收集这些声音,并以此探讨语言的本质。同时,通过绿色的声波将声音转换成数字化的形态,却保存着讲述者们原本的语调和质感。
蒲伯.L ( Pope.L )
Pope.L 的《耳语运动》(Whispering Campaign)以一种口语化的方式向大家耳语它的所见所闻,它散落在城市的角落,在雅典艺术学院门口的大树上,在弗里希阿鲁门美术馆门口的扩音器里,在EMST美术馆的墙面上,它嘶哑的声音就这么不经意间地撞入你的耳朵,有时是关于一个间谍的叙事、或是城市中略带讽刺的故事、某些意识流的对话,也可能是在战争或冲突中死去的人的数字,是英文、希腊文或是德文。它以一种流散的方式,将个体置入与城市的公共空间中,潜在地追溯两座城市的关联。
欧鲁·欧奇贝(Olu Oguibe)
在卡塞尔国王广场(Königsplatz)上,欧鲁·欧奇贝(Olu Oguibe)建造了一座方尖碑,即《为陌生人及难民的纪念碑》。上面刻录着来自圣经《新约·马太书》中的一句话:
(I was a stranger and you took me in),并以英语、德语、土耳其语和阿拉伯语分别刻录在纪念碑的四面。我作客旅,将我留住。
行走在卡塞尔的街道上,你看到路边的橡树和旁边屹立的石碑,关乎着生长、时间和痕迹。在这个过份关注政治主题、历史情景的展览中,当所有的材料变成证据的一部分,过往的美学经验好像都丧失了用途。但也有一些感动,卡尔斯奥公园和拜占庭花园中的点点蛙鸣,蓝湖尽头艺术家墓地中共享的圆圈舞,或是Hiwa K在回溯的旅途中关于生命的思考,它们像是一阵清风,徐徐而过。而在这短暂的行程之后,我们所面临的现实又是什么?(完)
卢川
来自厦门,独立策展人, 轴艺术项目小组发起人之一。现为顶上空间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