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全荣花

这是顶上空间关于《雅典，卡塞尔到柏林》分享活动的第三期回顾，前两期分享者梁健华和卢川主要从整体和个人的视角介绍了卡塞尔文献展和柏林几个重要机构的展览，这一期将由特别嘉宾本来画廊的总监全荣花女士为大家带来这次欧洲之行中她最喜欢的一件作品。

我这次没有去雅典，欧洲的几个大展览基本都去看了。大概的感觉和华哥差不多，特别是看卡塞尔的时候，第一个感受是沉重，第二个感受是累。当然对当下整个欧洲的思考在展览中可以感受到的。但是我们在中国和亚洲，难免有一种旁观者的感觉。用三周的时间看了很多展览之后，给我的留下最深刻的印象的作品是这件Adrian Piper（安德里安·派普）的《The Probable Trust Registry: The Rules of the Game #1-3》(可能的信托注册台：游戏规则#1-3)，在汉堡火车站美术馆一进门就看到三个灰色的大墙，墙上用金色的刻字写着三句话（宣言）“I WILL ALWAYS BE TOO EXPENSIVE TO BUY.”（我将永远身价高昂，无法出售），“I WILL ALWAYS MEAN WHAT I SAY.”（我将永远言出本意），“I WILL ALWAYS DO WHAT I SAY I AM GOING TO DO.” （我将永远言出必行），字的下面各设接待台，观众看完每句宣言，如果愿意接受这句话，就用接待台上的屏幕和自己签约。观众输入完自己的名字和邮箱，接待台的工作人员立刻将这份合约书打印出来给观众，就是我手上的这份。
派普是生在美国，目前生活在柏林的第一代概念艺术家，也是一名哲学家。她关注通过艺术来研究语言的含义，还有普遍的道德问题的思考，包括种族问题。她十分关注个人身份和社会界限的划分问题。她以这件作品获得了2015年威尼斯双年展最高荣誉金狮奖。

我觉得这件作品的概念比较有意思也有挑战性。首先吸引我的概念是她通过和自己的合约来提醒自己，努力做更想要的自己，也是一种个人自省的催化剂，同时个人通过签约的方式成为持续性、进行性艺术作品的一部分环节。当很多人都这么签约的时候，它可以形成社会上的一种气氛。艺术家试图用个体的主体性概念来影响个人以及社会。

在签约的时候会感到小小的仪式感，同时个体行为能够成为社会层面的参与也让人感到小小的使命感。签约基于个体的主动性，而这三句话是我们可能经常看、想、甚至说的，但不一定能真正做到的。更不用说虽然我们在社会上强调对别人的关心和关爱，而我们基本做不到。但如果我们努力履行和自己的合约，每个人都这样做的时候也许可以让整个社会的气氛变得更好，更有信任。这点让我比较感动，觉得这件作品的容量比较大。

加上可能是做画廊的缘故，我很关心这件作品的收藏背景。因为这个作品是观念作品，主要是三句话，以及一些布展要求: 墙是什么颜色，字是金色的要多大，接待台是什么尺寸，就没了。所以这件作品具体多少钱，收藏的具体操作程序，我不清楚。但在作品解释文中了解到，汉堡火车站美术馆向艺术家主动并积极地提出一件作品的收藏和展览，他们认为作为美术馆需要和社会有关的作品。这方面我觉得美术馆对自己在社会上的作用和责任的思考比较成熟，主要考虑的并不是名气和形式，而是通过展览影响市民的思考和社会气氛，我觉得在美术馆这样的态度下，这件作品充分体现了它的意义。

这几年欧洲国家对难民问题以及人权问题的态度和做法有所不同，我觉得整个德国社会相对比较包容，艺术气氛也比较浓厚，就像刚刚德国G20期间也有些街头行为艺术引起了很多注意。我觉得柏林的艺术气氛更加严肃。艺术怎么让更多人关注社会问题，不是只能通过沉重的文献或者是刺激的影像作品的方式，这件作品就给我很大的启发。

三个宣言中，我签的是“我将永远言出必行”。因为我己知道在现实生活当中，第一个宣言和第二个宣言是很难做到的（自己想的身价和实际工作的待遇永远有距离，社交当中说话也需要技巧）。但是我觉得第三句话我可以做得到，也希望自己最起码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但签约之后和朋友们交流中发现真要做到可真是越来越难的事情。甚至我们已经习惯性地“说的一套，做的一套”。所以我发现通过这个方式时不时提醒自己（就像我把这张纸放在我随身带的本子里），起码对我个人来说这件作品有很具体的影响力。但是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艺术家就选择这三句话。可能这是最经常说的自我宣言？或者我们目前认为最重要的三个价值观？ 我至今没有找到艺术家的答案。（完）

全荣花
生于韩国，职业艺术管理经营人，曾在阿拉里奥画廊(北京，上海)工作。2016年和陈侗创办广州本来画廊，现任总监。